杜特爾特說,他與副總統之間有“無法調和的矛盾”
自從2016年杜特爾特當選了菲律賓總統以來,中菲關係發生了根本變化。菲律賓受美國殖民長達半世紀,無論是政治,軍事,教育,文化等,各方面都是以美國爲榜樣,它無疑是美國在亞洲的最忠實盟友,沒有之一。可是在杜特爾特手中,這種緊密關係被硬生生地扭轉過來。面對著南海島礁的爭執,和菲律賓在國際仲裁法院的勝訴,杜特爾特居然肯完全無視自己在國際輿論場的大勝(可能因爲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美國一手導演的好戲),反而處處替中國説話。這麽做實在不簡單。
例如,他停止了美菲之間在南海的例行軍演,他停止將軍事基地租給美國,他准許中國的軍艦在港口停泊,跟中國海軍進行聯合演習,并准許中國的海上研究船隻進入菲律賓領海從事研究等。這些都是過去無法想象的。此外,他在東盟中成爲中國的支持者,徹底扭轉了過去那種堅定反對者的角色。
去年,中國到菲律賓的游客增加到125萬,比2017年多30%。中國的投資高達487億比索,比2017年增加了80倍。
有人翻開歷史,發現杜特爾特年輕時曾經申請到美國讀書,結果是在到達美國機場之後被拒絕入境,被迫返回。對他這樣一個驕傲的人,這絕對是一生中的奇恥大辱。當然,應當指出的是,杜特爾特來自南方大島棉蘭老島(Mindanao),而菲律賓的權力中心從來就是集中在北方呂宋島的政治家族手中,伊斯蘭教徒在南方大島占多數,獨立運動不斷,被視爲化外之地(今年1月,在杜的支持下,一項關於伊斯蘭自治區的協議獲得該區的選民通過)。杜特爾特的家庭雖然是天主教,可是他 本人卻鄙視天主教,跟北部 的傳統建制格格不入。
自2012年起,菲律賓的經濟進入迅速增長期,每年GDP平均增加6%或更多,選民照理會傾向於支持建制内的候選人。可是, 可能是隨著經濟狀況的改善,販毒和吸毒的數量大增,遍及底層社會,汎濫成災,導致民怨四起。杜特爾特是棉蘭老島的第一大城達卯市(Davao)前後長達五任的的市長,而他最爲人熟知的政績就是鐵腕禁毒,包括不經審判將毒販就地正法。所以,可以説是風雲際會,英雄碰到時勢,他非常意外地被選爲總統。這一選上,不得了,美國在南海對付中國的政策就此泡湯。
杜特爾特說的很明白:我們菲律賓人替美國跟中國對抗,如果打起仗來,難道美國會幫我們打嗎?雖然美菲之間有聯防條約,可是他不相信美國會爲菲律賓跟中國打仗。所以,儘管國内在南海問題上批評他的聲音不絕(80%的群衆反對他的南海政策),可是群衆更支持他禁毒和反腐的政策,兩者相抵,他在草根層的支持一直維持在80%以上。直到去年,由於通貨膨脹率高達7%和米價上漲,他的支持率才有所下降。
雖然杜是律師出身,但是他完全粗人作風,髒話不離口。他的政見基本上是三條,一是禁毒,二是反腐,三是“建!建!建!”(build!build!build!)他知道菲律賓的問題是毒品汎濫,貪污腐化和基礎設施過於落後。他預備爲基建投入8-9萬億比索(約相當1600至1800億美元)。北京對他的三大政綱的兩個都作出了積極反應。就在歐美各國譴責杜特爾特的禁毒手段違反人權的時候,中國承諾爲他修建癮君子復健中心(去年8月,第一座價值5億比索的復健中心正式啓用)。當選後,他於該年10月訪問中國,受到習近平的隆重歡迎,中菲代表團簽署了高達240億美元 的合作項目,其中大部分是基建項目。雖然簽署的多屬意向書和諒解備忘錄之類,并不是立刻落實的工程項目,可是有些項目在過去兩年間已經有了實際行動。後來,李克强訪問了菲律賓,又簽署了一些項目。去年11月20-21日,習近平訪問菲律賓,達成了29項關於基建,農業, 貿易和財務等方面援助協議。
根據菲律賓的新聞報導,截至目前爲止,在上面提到的240億援助中,90億屬於官方正式援助(即其中至少有25%屬於贈款,其他部分則屬於低利貸款)。在杜特爾特提出的75個基建項目中,中國資金參與的項目占到三分之一以上。可是,反對杜特爾特的親中政策的人指出,這些項目是口惠多而實惠未至,因爲絕大多數仍然在規劃與進行可行性研究的階段,實際動工的項目不多。實際上,美國和日本目前在菲律賓公路建築方面的投資遠多於中國。
隨著來菲律賓的中國人突然迅速增加(包括合法和非法入境兩種) 火鍋店明顯地多起來,甚至還有專供中國人享用的豪華夜總會(不准菲人入内)。他們中間有整個小家庭過來的,但絕大多數是年輕男子,其中一部分是各個企業派來的工作人員,另外的人就是來此撈金的。據親戚說,這些年輕人的生財之道就是在菲律賓設立賭博網站和色情網站,目標是大陸的網民。
因爲大陸禁賭,這些網站需要越過大陸的防火墻,所以經常變換IP地址。衹要他們不讓菲律賓人參與,則菲政府視若無睹,但是如果他們吸引菲律賓人加入這些網上的活動,那就會受到重罰。
當然,最大的負面因素仍然是南海問題。菲律賓報紙從來就沒有間斷過對中國在南海人造島礁上活動的報導,尤其是有關軍事活動,以及中國海監船與菲律賓漁民之間的衝突事件,認爲這些活動侵犯了他們的主權。杜特爾特的任期到2022年結束,不得連任。到底他的接班人對此會做出何種反應,是否會倒回美國懷抱,那將是一個高懸未決的問題。
一個更難預測的問題是杜特爾特的健康。自去年起,傳聞不斷,都指他有嚴重的健康問題,可能是癌症,尤其是因爲他在很多會議上缺席。如果他不能幹完任期,那麽副總統就會接任。副總統羅得雷多(Leni Robredo)被稱爲美女副總統,是自由主義者,人權律師,强烈反對杜特爾特的鐵腕禁毒政策,對杜特爾特的外交政策也多有批評。杜特爾特曾經借用離婚的術語說,他跟副總統之間有“無法調和的矛盾”。如果她上臺,菲律賓很可能轉向,多半對中國不利。
今後,希望許多中資參與的項目能從紙上談兵的階段進入大動土木的階段,以此證明杜特爾特的親中政策是正確的。如此, 到2022年總統選舉的時候,他支持的候選人(很可能是前獨裁者馬可斯的兒子)能執政,繼續維持中菲兩國的友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