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建劬
0. 日出日落說東西
三十餘年前一位也是在醫療行業工作的波蘭裔工程師問我，以東方人（Oriental）這個詞來指稱我們來自東亞的人會不會有冒犯之處? 我記得我當時的回答是：用Oriental 這個詞指東亞人，應該沒有什麼政治正確，還是不正確的問題。但是卻有地理不正確的問題，因為Oriental，東方，這個詞的意思是日出之處，Occidental 西方，是指日落之處。在歐亞大陸，那是對的：歐洲是在日落之處（西方），中國，日本是在日出之處（東方）。但現在我們是在美洲，在地球的另外一面，中國是在太平洋再過去，而太平洋是日落之處。歐洲是在大西洋再過去，而大西洋是日出之處。這段對話是我在讀了 愛德華。薩依的Orientalism (東方主義)一書之前。現在我才知道在“歐洲中心論“的歷史觀下，東方主義（以觀賞古董的心情研究東方文明）是銅板的另一面，而在某些作者的字裡行間，“東方”一詞確有貶義。
- Michael Wood : Legacy—The Search For Ancient Culture
在該影集的第一集是戰火中的伊拉克，談到了肥沃半月形，兩河流域，漢摸拉比法典，伊甸園在那裡？。。。等等，我們小學教課書的世界史中文明搖籃這一課。而後到了第二次海灣戰爭，不顧全世界考古文物界的預警與抗議，巴格達搏物館被打砸搶，而美國大兵們在七千年的考古遺址上造反。。。美國大兵稱伊拉克人為印第安人（土著之意）。這是多麼具有諷刺性的畫面啊！
而就是Michael Wood稱作“Barbarian West” 的西方人“發現”了“新大陸”，摧毀了中美洲的文明，在槍炮，病菌與鋼鐵的合力下，從非洲捉黑人為奴，對美洲土著，奪其土地，在趕盡殺絕後趕入“保留地”，以三角貿易，血腥的資本原始積累…為手段，才使這些後進的西方人搭上了此前一千年處於先進狀態的東方列車。正是靠這樣“發家致富”的殖民主義，才能解釋西方大國崛起的順序是：葡，西，荷，英，法，德… 而不是什麼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等。如西方真有什麼內在的“優越性”，為何義大利，德國是最後到了19世紀才統一為現代民族國家？
2. 楊安澤們在兩岸三地都有代表性
這一段歷史觀，不論您是在港，台，中國大陸或是北美受的教育，大概不會是近百年國人在制式教育下培養出的主流歷史觀。楊安澤不是他個人的問題，楊安澤們在港臺，大陸及北美都是所在多有，深，淺各有不同。有人遊埃及，看到金字塔，也會覺得矮人一截，而不能看到我們華夏文明是當年參加了新石器農業革命，唯一連續活到今天的文明。如果能把五千年文明史整體來看，那會有什麼“羞恥心”呢？當然楊安澤們不要說5000年，能看50年也就不錯了。
3. 白人至上主義的由來
此事如作學術探討就會沒完沒了，只能在現象層次略述：
19世紀以降，破產的小資產階級，右翼民粹主義，美國南方的KKK黨, 兩次大戰中的納粹及其對猶太人，吉普賽人的種族滅絕，都已是廣為人知的“歷史事實”，只是西方的主流吹鼔手盡全力要你相信希特勒只是個例外。真是如此嗎？歐美的“右翼民粹主義”，光頭黨，新納粹主義，不是有卷土從來之勢嗎？！
從18世紀已降，作為文明後進的金髮碧眼北大西洋人，花了很多力氣製造了一個雅利安人的神話，並附帶著的是種族優越性創造了不同文明。而與其相輔相成的是以學術的外衣包裝了一個顛倒歷史的歐洲中心論史觀。而其實近代西方歐美暫時領先也不過最近二百餘年事。是這樣一個無所不在的歐洲中心論史觀才是造成楊安澤們的“羞恥感”。在我看來，種族主義者，以歧視別族人來凸顯自己，其實乃是自卑感的一種表現。
4.退讓與“羞恥感”
下面要談談除了“羞恥感”以外，楊安澤的第二個觀點，遇到歧視要退讓論。如果是說在美國遇到了境內恐怖主義如Timothy McVeigh 之 Oklahoma City Bombing, 或其他的恐怖槍擊等“不測事件”，那麼也就說不上退讓或不退讓的問題。但是秀才遇到兵也不會有羞恥感的產生。所以我們只能談另外一種情況，那就是在美國職場及社會各界潛在而難以避免會遇到的“紅脖子”美國人的問題。
以我旅美五十年之經驗，“紅脖子”美國人到底是少數，不論在職場，公司內外，在社區如我們明尼蘇達州每年有萬國節，明州大學有中國中心，民間有美中友好協會，只要能夠誠以待人，廣交朋友，充實自己，不卑不亢，那麼也就能防止歧視與被歧視的事在自己周邊發生。
5. 結束語
在此2020年在新冠病毒施虐全球，抗疫家裡蹲的時刻，在閱讀Jared Diamond 的大歷史著作 《槍炮，病菌與鋼鐵》有些感想作為本文的結束：如果真如現代演化生物學，考古人類學所言，現代智人在數萬年前東非大陸走出而遍佈全球，那麼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就不是一句理想主義道德高調的應然，而是符合客觀事實的實然。而在萬餘年前最近一次小冰河期後，氣候轉暖，文明隨著定居農業，在兩河流域，埃及中國獨立產生。而其中，埃及，兩河流域，印度文明皆已斷裂，而參加了新石器時代農業革命的原生文明中，我們華夏文明是唯一沒有斷裂，而連續存活至今，現又接受了工業化的挑戰，在高速鐵路與公路的引領下，全國連成一氣，人們勢必發出空前的能量。現在全球已連為一體，已沒有“處女地及土著”可再去掠奪，再去殖民。是在這種背景下，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歷史學家湯恩比將人類未來寄望於一向都是以天下一家為中心思想的中國，而非“某族是上帝選民”而念念於滋於狹隘“某國優先”概念者。未來是屬於能將應然（應該如何）與實然（實際的情況）統一起來的議題，這大概也是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意之所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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