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沾满了鲜血”
5月8日,美国国防部长在参议员的国防事务听证会上发言,一位少女从观众席站起来说:“你说你每天跟加兰特(以色列国防部长)通话,两天前他宣布全面进攻拉法…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知道她会被驱逐,所以在警察的伴随下,她一面骂,一面主动走出会议厅。这个视频在TikTok广泛流传。为什么呢?因为TikTok不受犹裔财团控制。这也是为什么挺巴勒斯坦人的视频在TikTok 上特别多,也是为什么禁止TikTok的议案会以超快的速度获得国会高票数通过的原因。
5月8日,由于劝说纳坦雅胡不要进攻拉法失败,拜登和奥斯丁终于宣布,美国停止向以色列提供炮弹。哈马斯突袭一天,造成1200+以色列平民死亡,240+人被掳为人质;以色列攻击加沙200多天,导致33,000+人死亡,78,000人以上受伤,绝大多数是平民,三分之二是妇孺。此外,99名联合国工作人员和超过100名记者在加沙丧生。拜登这时才宣布停止提供攻击性武器,是不是有点晚了?
世界之怒
全世界绝大多数的国家和民众都认为,以色列的行为早已经触犯了种族灭绝的罪行。早在去年12月,南非就已经要求 国际刑事法庭对以色列的行为进行审查,决定它是否触犯了反人类罪行。南非外交部长甚至呼吁法庭,要求它发出逮捕纳坦雅胡的命令。在安理会中,不同的理事国多次提出要求立即停火的决议,但一再遭到美国否决。后来,连美国盟友英法都不再支持美国,都投弃权票了。陷入彻底孤立之後,美国终于在3月25日也投了弃权票,不再否决。最近联合国大会表决,143国支持让巴勒斯坦成为会员国,包括美国只有9票反对。在美国,反抗的声音在数十所大学校园里爆发。可是,纳坦雅胡和他背后的以色列极右派却觉得,将近30倍的报复还不够,坚决进军拉法。不得不说,犹太人的确是上帝的选民,他们相信,有上帝的保护,他们能够跟全世界为敌!
拜登的棋局和哈马斯破局
以色列是美国在中东的战略据点,必须坚守,不幸碰上了不听话的纳坦雅胡,使拜登陷入困局。但是,地缘政治的斗争必须继续打下去。去年3月,中国邀请了伊朗和沙特的代表到北京,悄悄地会谈,5天之後,于10号,两位代表连同外交部长王毅,突然面对记者,发表了三国联合声明,宣布伊朗与沙特恢复外交关系。这是中国外交上对美国的沉重一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苏利文(Jack Sullivan)在《外交事务》的长文中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我们认为这是好事”。但是,他的心里肯定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这里我们需要回头提到特朗普在外交上一桩难得的成就,那就是《阿布拉罕协议》。2020年9月,他同他的夫人在白宫招待了纳坦雅胡和巴林与阿联酋两国的外长,并非常得意地宣布,在他的斡旋之下,三国建立了外交关系。随后,摩洛哥和苏丹也在他任内跟以色列建立了外交关系。特朗普上台後立刻撕毁了奥巴马在其任内达成的《伊朗禁核协议》,从而把重点放在拉拢逊尼派国家和以色列之间的关系上,旨在共同抵制以伊朗为首的什叶派。那时沙特没有答应加入这项协议,虽然它才是美国想要拉拢的最大目标。中国促和伊朗与沙特,打破了美国在中东的这种拉拢逊尼派,打击什叶派的布局。
特朗普败选,阿布拉罕协议的后续工作就落在拜登的肩膀上了,可是拜登曾经骂沙特为“贱民“国家,跟沙特王储MBS的关系相当恶劣。不但如此,他上任第一年就从阿富汗撤军,减少了对海湾产油国的军事援助,明摆着就是要战略东移,对付中国。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俄乌战争爆发了。为了压低油价,冲击俄罗斯经济,拜登迫切需要中东产油国增加产量,于是乎他老着脸,于2022年8月,几乎是不请自来地访问了沙特。结果他遭到冷遇,接机的居然仅仅是一位地方官员。沙特不但不增产,反而每月减产百万捅石油。
为了挽回跟沙特的关系,破解中国的合纵战略,拜登团队乃作出了调整,期望用沙特跟以色列建交来争取MBS。据去年7月传出来的报导,MBS初步答应了美国,愿意跟以色列建交,但细节仍需商讨。这就使得哈马斯极度不安,因为一旦以色列与沙特建交,那就表示,巴勒斯坦人,虽然同为逊尼教派,可是却被逊尼派的国家抛弃了。此时他们再不破釜沉舟,发动最后一击,更待何时?于是乎哈马斯就发动了10月7日的突袭。
突袭发生後,虽然支持他们与以色列抗争的是什叶派的伊朗和它掌控的抵抗之弧,但是逊尼派国家,尤其是老大沙特,不得不也对巴勒斯坦人表示支持。这使得美国拉拢沙以关系变得非常困难,于是乎布林肯在以色列与沙特之间来回奔走,向沙特提出安全保证,答应给予最先进的防空导弹系统,帮助它建立核能和半导体工厂等,期望沙特仍然肯跟以色列建交。MBS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以哈战争必须立刻停火,二,巴勒斯坦必须能够独立建国。也就是说,美国必须迫使纳坦雅胡停止他的杀戮暴行,并且,美国必须迫使以色列接受被纳坦雅胡否决的,联合国于1967年通过的两国方案。
中国的局
且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中国那边的故事。特朗普2016年入主白宫之後就立刻废止了伊朗禁核协议,欧美各国因此恢复了对伊朗的制裁,特别是限制了伊朗的石油出口,使伊朗的经济几乎陷入绝境。那时,只有中国,冒着被美国制裁的风险,继续购买伊朗石油,帮助它渡过最艰难的时段。本来仍然对西方存有幻想,迟迟不肯跟中国签订长期合作协议的伊朗,在美国退出协议和受到欧美的联合制裁之下,它在2016年6月,在习近平访问期间,也就是在特朗普上任的5个月之後,跟中国签订了长达25年,价值高达4000亿美元的合作协议。这可以说是中国在中东的第一个巨大外交突破。
另一方面,中国一直与沙特保持着友善,互利共赢的经济合作关系,帮助沙特进行多项大型基础工程的建设,包括华为提供的5G網絡系统。就是在这种跟两个国家都保持友好关系的基础上,中国促成了两个互相仇视的大国的和解,并借此推动了中东阿拉伯国家间的大和解。中国与伊朗之间已经达成了用人民币购买石油的协议,并且同阿联酋和沙特也达成了有限额度的,以本币互换的方式进行贸易。明白地说,它与俄罗斯和许多第三世界国家合作,利用本币结算和数字货币,正在致力于打破美元霸权。这就是中国在中东下的大棋。沙特就是中美两国互博奪取的目标。
军事实力是底气,金融才是战场
美国拥有世界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并且拥有北约32国的军事联盟,加上其他多边和双边的联防条约,就军事而言,它可以说是立于不败之地。但是,由于国债超过34万亿,并且大约有半数的美元是在境外流通,一旦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国家不再用美元进行贸易,并减少用美元作为它们的储备貨幣,那么,美元霸权就有崩溃的可能。由是观之,金融霸权其实是美国霸权的软肋。中国在中东下的大棋就是要斩断那根捆绑住美元与石油之间的绳索。
美国能够说服沙特吗?
为了维护石油美元,美国必须稳住它与逊尼派产油国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与老大沙特之間的关系。那么,问题就来了:它能夠促成沙特與以色列關係正常化嗎?
王儲MBS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少主,他看到的是:一,拜登在加沙搞不定纳坦雅胡,反而被频频打脸,在红海又压制不住胡塞武装拖鞋兵,他难道不会问:美国的安全保证有用吗?尤其是,它跟最大的对手伊朗已经化敌为友。二,面对以色列在加沙的暴行,如果跟以色列建交,他如何向国内的人民和整个阿拉伯世界交待?三,倒向美国的代价是疏远中国,可是沙特在基建,技术合作以及在金砖组织内,都跟中国有着密切关系,值得为了得到美国的安全保证而牺牲与中国的关系吗?四,以色列目前坚决不接受两国方案,其暴力行徑已经使它成为真正的“贱民”国家,跟它建交還有什么实际意义?
所以,拜登的圖謀大概率是会失败的。尤其是,11月大选即将到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MBS很可能更愿意等待以哈战争有了结果之後再跟明年可能上臺的老友特朗普談生意。
中国等待收拾残局
就在5月初布林肯访华的时候,媒体突然爆出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哈马斯和法塔赫(巴勒斯特解放解组织中最強大的一支力量)正在北京举行会谈。一个简单的事实就是,无论以哈战争如何结束,结束之後巴勒斯坦这一边必须有一个能够跟以色列谈判的实体。如果加沙的哈马斯跟约旦河西岸的巴解组织仍然互相敌视,不肯合作,那么他们就会继续被以色列玩弄于股掌之间,没有翻身之日,更不要谈两国方案了。北京方面肯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认为当务之急就是促成他們之間的统一战线。这当然是中共的拿手戏。
目前看来,实现两国方案的希望非常渺茫。尽管如此,在以色列陷入绝对孤立,连带使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大幅度下滑的情况下,促进巴勒斯坦人内部团结,拉拢所有阿拉伯国家,在联合国里推动两国方案,是一步站在道德高地的好棋。它会使得MBS三思,是否值得为了得到孤立的美国的安全保证去跟遭万人唾弃的以色列建交。只要沙特不被美国拉过去,美国就输掉了中东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