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包括我的家人,對俄烏戰爭有一個直覺的看法:普京主動向烏克蘭發動侵略,以大欺小,恃強凌弱,還佔領烏克蘭領土,所以錯在普京。普京出身KGB,一般人都認為他冷酷無情,對他本來就沒有好感,而這場戰爭似乎恰好暴露了他的本性,因此人們的同情心普遍是在澤連斯基這一邊。以此推論,支持烏克蘭的美國和北約,也被視為站在正義的一邊。如此,道德責任應當由誰負,一目瞭然。
基於這個認知,任何其他的論點,如:美國2014年在烏克蘭搞了顔色革命,製造出親美政權;北約不肯停止東擴,被俄國認為威脅到它的安全;烏克蘭撕毀了俄烏之間的明斯克協議,不斷向尋求自主的東部兩州發動攻擊,等等理由,就變得無足輕重了。因為,從非常根本的道德立場,普京就是錯的,俄羅斯就是侵略者。
因此,在討論其他各方的道德責任之前,我們首先承認,普京必須承擔俄烏戰爭的道德責任。但是,我們知道,儘管大批逃避兵役的俄國人出走,可是在整個俄烏戰爭期間,直到今天,80%左右的俄國人是支持普京的。他們認可普京的特別軍事行動,為什麽呢?這是因為普京說,他採取行動的主要理由是:1,東部兩州的人口大多數人為俄裔,他們自2014年以來就一直受到烏克蘭政府軍和納粹民兵的攻擊,死傷慘重,俄國有責任給予保護;2,烏克蘭要加入北約,而北約會把導彈部署在它的境內,可以在8分鐘之內打到莫斯科,直接威脅到俄國的安全。他要求北約停止東擴,但是遭到北約拒絶。也就是說,對普京,這不是道德問題,這是俄羅斯和俄羅斯人的安全問題。
各國的政治領袖排列優先事項時,國家安全一定是排在首位的。我們都熟悉美國是以什麽理由打壓華為的,因為它說華為威脅到美國的安全。相比之下,北約東擴對俄國安全的威脅絶對遠遠高於華為對美國的威脅,即便華為的5G真的能算作威脅的話。所以,一方面我們必須承認,普京要為他入侵烏克蘭承擔道德責任,另一方面我們也理解,比起美國以國家安全為藉口大規模制裁中國,以及其他國家,普京持的理由更加充分。
在國際關係中,拿道德說事的大概只有教皇和一般老百姓,因為它不是政治領袖考慮的因素。但是,為了獲得人民的支持,或者得到國際間的同情,他們會利用宣傳機器,宣傳他們如何如何佔據了道德高地。事實上,各國的優先次序是安全,經濟利益和地緣政治。國家安全更高居所有考慮之上。
以國家安全作為理由,普京發動了對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西方指控他的戰爭是“選擇性的戰爭”, 意思是,可打可不打。那麽,如果我們以同樣標準評價北約的東擴呢?豈不更是可擴可不擴嗎?那麽,為什麽拜登一定要東擴呢?東擴引發了戰爭,那麽他要不要承擔道德責任呢?
拜登要東擴是基於地緣政治,目的是削弱俄國,和強力撕裂歐洲與俄國之間的合作。為了制止東擴,普京於2021年底在烏克蘭邊境部署了十萬大軍,同時直接向北約發出警告,要求北約停止東擴。拜登與澤連斯基都拒絶了他的要求。
談到道德責任的時候,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當事人必須具備作出獨立選擇的能力。拜登和澤連斯基顯然都具備這個能力。拜登可以選擇停止東擴,而澤連斯基可以選擇中立。他們沒有作出這樣的選擇,所以他們也應當為他們的選擇承擔道德責任。
北約的其他29個成員國的政府首腦,在美國的壓力下,很可能不具備作出獨立選擇的能力。雖然他們被動地參與了戰爭,但是對他們本國的公民的福利而言,他們沒有負起道德責任。
承認了普京應當承擔道德責任之後,接下來讓我們討論一下拜登的道德責任。在俄羅斯於2月24日發動攻擊之前,拜登曾經發出嚴重警告,說,如果普京攻擊烏克蘭,他不會出兵,可是他會跟北約國家一起,對俄羅斯進行最嚴厲的制裁。也就是說,他作出了一個決定,決定不接受普京停止東擴的要求,選擇對抗。普京的要求是提給北約的,而拜登的回答是,北約拒絶他的要求,可是他強調,北約不會跟他正面對抗,北約只支持烏克蘭——一個沒有被北約接受的國家——跟他打!
這其實很奇葩。他的意思是,俄國可以打烏克蘭,但是,如果它真動手,那麽美國會制裁它。也就是說,烏克蘭得先挨打!這就產生了道德問題了。他必須為挨了打的烏克蘭人的生命承擔道德責任。
許多論者指出,這是代理人戰爭。拜登是預謀把烏克蘭當作犧牲品,拿他們的生命和正常生活的權利作為代價,來削弱俄羅斯的國力。也有論者指出,拜登不但不是消極地接受澤連斯基想要加入北約的意願,而是積極鼓勵他加入北約。在普京發出了警告之後,他依然這麽做,這就是陷烏克蘭於戰亂,挖了個大坑,埋葬烏克蘭人。這就更罪加一等了。
在2月24日前一週,拜登在電視上公開指出,普京即將向烏克蘭進攻。他也把這則消息親口告訴了澤連斯基(澤沒有向烏克蘭人宣佈)。如果要避免戰爭,這應當是最後的機會。如果道德上的考慮是首要的話,那麽,拜登理應勸阻澤連斯基,不要加入北約,保持中立。這樣,如果澤連斯基發現美國不支持他,那麽他多半會選擇中立,而不會選擇獨自對付俄羅斯,烏克蘭就不至於落入今天這種悽慘的局面了。
當然,我們都知道,拜登沒有勸架,他反而在拱火。戰爭開打之後,他更是不斷運送武器,擴大戰爭的慘烈性。為此,他非常不道德。但是, 他的道德責任還不止於此,因為他一方面在烏克蘭拱火,另一方面他對俄羅斯進行極限制裁,可是他的制裁範圍並不僅限於俄羅斯,他的制裁範圍極大,其實是針對了全世界所有國家,他的制裁傷害到全世界絶大多數人的利益——他們的糧食需求,化肥需求,能源需求,自由貿易需求——等等,而這些人完全與俄烏衝突或者俄美衝突無關,可是卻承受到重大損失。傷及無辜,這才是拜登應當承擔的最大的道德責任。
下面就輪到澤連斯基了。他是喜劇演員,而實際上他為烏克蘭帶來了浩劫,也是本世紀最大的悲劇。他有沒有道德責任呢?當然有,並且極大。他是猶太裔。猶太人出了一位弗洛伊德,也產生了無數一流的心理學家,因為他們似乎具有一種超越一般人的自我反思能力,特別擅長於挖掘自己的靈魂。如果澤連斯基承繼了任何這樣的反思能力,而他居然把烏克蘭引領到這場浩劫之中,我覺得,除了自殺以謝國人之外,他真的是別無選擇。
最近,因為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行動不太順利,所以普京換將,任命號稱“末世將軍“的蘇洛維金為總指揮。這位將軍名不虛傳,接任之後立刻發動了對烏克蘭全境的持續轟炸,炸毀發電廠,水廠,公路等基礎設施,嚴重打擊了老百姓的生活。澤連斯基乃公開抱怨,說俄羅斯要把烏克蘭”從地球上抹掉“。這暴露出,他原來早就知道俄羅斯有能力徹底毀掉烏克蘭。這就是問題的核心了。第一,既然他知道,拜登已經表明,美國和北約不會參戰,只會在烏克蘭挨打之後制裁俄羅斯,他為什麽還不立刻宣佈中立,避免讓烏克蘭成為拜登地緣政治的犧牲品;第二,他既然知道,俄羅斯有能力把烏克蘭從地球上”抹掉“,他為什麽口口聲聲說,他會收復所有失地,烏克蘭會取得最後勝利?這樣,他促使烏克蘭人民作出無謂的犧牲。
他應當知道,芬蘭和瑞典在1948年就跟前蘇聯訂約,宣佈中立,而兩國數十年來跟前蘇聯和現在的俄羅斯和平相處,在全世界的幸福指數榜上一直名列前茅。芬蘭還跟俄羅斯緊鄰,邊境長達800英里。這是說,保持中立並不是可怕的選項,并不會使烏克蘭人民生活在恐怖之中。如果澤連斯基答應讓烏克蘭保持中立,那就沒有這場戰爭。作為總統,為了烏克蘭人民的安全,他為什麽在獲得拜登的預先警告之後,還拒絶跟普京和談,為什麽不宣佈中立?
根據聯合國難民事務機構的資料,烏克蘭外逃的難民高達1300萬,其中逃到歐洲的將近1000萬,其中90%是婦孺。在2014年宣佈自主的東部兩州(現在已經加入俄羅斯),人口約850萬。數據顯示,烏克蘭原來的人口約為4100萬。現在,考慮到已經在戰爭中死亡的軍人和平民,烏克蘭境內(不包括已經被并入俄羅斯的地區)的人口已經不到原先的一半,而且剩下的大多數是被禁止出國的壯丁,和不願離開家園的老年人,能夠生育的婦女,和能夠成為生產力的兒童,留下的非常少。也就是說,無論這場戰爭如何結束,烏克蘭已經國將不國了。
還應當考慮到發電廠,水廠,公路,橋樑,居民公寓等等,都被炸得稀爛,它們需要多少錢和多少年才能修復?還有,按照美國的法律,美國援助的絶大部分武器和物資都算是借貸給烏克蘭的,是將來需要償還的。試問,澤連斯基,或者他的繼任者,拿什麽去修復家園,拿什麽去還債?
澤連斯基居然被西方媒體熱炒為民族英雄!真是匪夷所思!他儼然擺出一副號令天下的姿態,風頭出盡,卻把自己國家的人民和資產糟蹋到萬劫不復的地步。至少我認為,澤連斯基不但愚蠢至極,被拜登忽悠到烏克蘭國將不國,並且應當為俄烏戰爭承擔最大的道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