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國
中國面對美國,各方面都是弱者。從實際利害出發,不應該與美國抗爭。如果高瞻遠矚,更應該與美國合作,發展才最快,安全最有保障。美國持強挑戰,中國應盡力避免正面衝突,盡量以外交談判磨合,忍辱負重,化解危機,同時另闢途徑,開啓新的國際關係格局。高調宣傳 “要打就打,誰還怕誰!” 乃是匹夫之勇,有害無益。
在中美經濟關係中,美國掌握高端技術、資本、金融、世界經濟體制、盟友多的優勢。中國基本沒有脫離打工國的地位。中國表面上膨脹的GDP中,外貿中,外匯儲備中,很大部分屬於外國人所有。但中外經濟合作,雙方各取所需,都獲得巨大利益。中國獲得大量就業,訓練了若干技術人員、工人、農民工和管理人員。經濟復興,建立了相當完整的生產和供應鏈,有了大經濟建設與運作的能力和經驗,於是才有可能規劃科技研發。現在的中外經濟關係,是中國目前、也是未來的生命綫,必須確保和繼續擴大。一旦被迫打入貿易戰的漩渦中,雖然中國的制度能夠掩飾,但國民實際是承受著損失和痛苦,經濟和發展受重創。長期爭鬥的損失將不堪承受。所以中國別無選擇,必須是耐心談判,靈活談判,適當接受小輸,損失最小。小輸就是贏。不宜擴大“戰事”,牽連、延燒到更多問題,小輸變大輸。貿易摩擦是任何兩國之間避免不了的長期交鋒,不是一戰定存亡的那種戰爭。特朗普旌旗所指的其他國家,紛紛及早談判,讓特朗普旗開得勝而歸,己方小輸算贏,培養相對優勢,以後自有扳回的機會。就是這個道理。
中國現在已經納入西方經濟體系,全國全民接受這個方向,是自願的,自發的。與過去被動地學習蘇聯完全不同。即使高調反美的黨官和黨宣傳人士,顯然也是一心想把子女財富送去美國和美國的盟國;極少人一心想去俄國。任何去中國旅行的人都很容易發現,口口聲聲談的是美國,“親美” 的現像很普遍。中美民間來往密切。所以中美對立較勁,顯然沒有國民的共識。中國的外交政策,應該是避免與美國對立。
在特朗普貿易戰中,特別突出技術貿易戰,以國家安全為藉口,想阻止中國技術發展。外國一向是以技術換取勞動力市場和產品市場,中國則以市場換技術,雙方估量得失利弊平等交換,是自願的。美國和其他外國公司估計,以一定的技術換取一定的市場合算,才進入中國。他們並沒有被逼去中國。多年來,他們也沒有轉讓給中國多少技術。他們當然希望盡量得到更多的市場而提供最少的技術,所以不停地對中國提出要求,同時盡量從本國政府和輿論得到支持,對中國施加壓力。這是正常的,向來如此。特朗普把中國追求科技發展視爲不可忍受而視中國為敵;既然美國是強者,中國只能耐心談判,盡量忍讓,避免衝突。同時不必高調宣傳科技即將超越,既不務實,又引起美國的驚疑。如果中國與美國成為友邦,自然獲得科技交流,不必投入巨大人力物力而樣樣自製,雖然宣傳以自製為榮,其實代價太大,仍是抄襲。中國將來的科技發展,應在創新,不在抄襲。創新的成果也與人分享,才是真正的大國。
延伸視野看,中國現在是美國的後進,但是不久就會同樣面臨印度等國家的追趕,一波又一波後來者的挑戰。中國現在應該設想一套多邊世界的國際關係准則,分享科技進步的成果,爭取更多朋友而不多樹敵人。中國應與美國合作尋求新的合作機制,更與其他國家進行科技合作。例如,首先就應想到與東南亞各國建立區域科技合作機制,將來是友非敵。朋友多比敵人多,對國家更有利,更安全。科技必然不斷進步,不必固守,也不可能固守。創新明天的制度,樹立新的足為典范的機制,是中國的急務。
美國不是一個單獨的國家,他實際上是集合英語國家、西歐、中歐、以及近代海洋勢力的一個集團,擁有多種優勢,其影響力擴大到幾乎全球,包括中國。中國口口聲聲要超過美國,乃是不知彼。同時,美國有相當穩定的政治、社會、經濟體制,不會因爲特朗普和保守派的一時走極端而改變。中國不應該隨著特朗普的挑戰就暴起迎戰。中國自己內部深層的問題重重,不能不知己而輕言與美國爭強鬥勝。
美國和中國成爲潛在敵國而對立,不可諱言,與中國獨特的政治體制和意識形態有關。中國在經濟上已經資本主義化,與世界經濟融為一體,但仍堅持蘇聯所傳的上層建築體制和意識形態,與美國隱然對立;宣傳上在涉及俄國的時候,總是用正面、肯定、友好的口氣,涉及美國的時候,都是反面、否定、冷嘲熱諷的口氣。對於所謂西方的普世價值極力反對,對境外的書刊和社交媒體加緊封鎖。雖然俄國已經不是蘇聯,中國親俄反美的立場很明顯,擺明與美國和西方對立的姿態,顯然助長了美國和西方的防華和反華意識。幸好,近年來似乎出現了某種轉機:到處鋪天蓋地宣傳24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 ,其中納入了“自由、民主、法治、平等、公平” 等公認的現代文明價值。雖然黨的理論家力辯這些社會主義性質的核心價值,與資本主義的普世價值不同。但白紙黑字是一樣的。有可能是黨政政權已經認識到並接受:那些是應該追求實現的價值。
孫子兵法第一章開宗明義說,強軍必須“經之以五事(道、天、地、將、法)”,第一是必須有“道”。他對 “道”的定義是:“令民與上同意”。大陸雖然有幾十年自上而下的全面宣傳,但成效顯然只在表面,做不到“令民與上同意”。如果當政者俯從民意,落實24字核心價值,嘗試“令上與民同意”,實現“上”與“民“ 都同意的孫子之“道”,隨著時間的推移,中、美漸漸不再有意識形態的對立,兩國的友好合作便水到渠成。
有人(鍾軒理)調侃說,購買美國航空母艦,可以降低貿易差額(據説福特級航母每艘150億)。購買武器軍火不只是貿易平衡的問題,乃是兩國軍事戰略和國策問題。購買軍艦連同購買各種部件、維修合同、以及武器軍火的供應鏈合作,海軍人員訓練與交流,軍事思想戰略戰術合作,聯合演習、海軍與海洋合作等等,根本就是從建立軍事互信走向全面合作。雖然那個想法只是一說,卻是促進中美友好合作的方向。從小處落實,中國不妨大方地伸出友誼之手。例如,與進出南海的美國軍艦友好地打招呼,並邀請它們訪問香港和中國其他港口休息,也訪問南海島嶼。一舉化解敵意,增加對話。這樣做不會被視為軟弱,而是大氣,有自信。過去美國軍艦,包括航母,常常到香港休假。不准軍艦訪問,只是小動作,沒有什麼意義。中國自古缺乏海軍傳統。現代海軍尤其是國際性、全球性軍種,海軍軍官的訓練包括國際政治經濟和文化科技等專門知識。不僅是學操船操炮而已。中國應當積極地向最先進的海軍國取經,例如積極進行海軍交流,參加海軍演習,更與美國海軍官校合作而建立海軍軍官學校,以期取法乎上,從養成海軍軍官教育開始提升素質。更重要的是,中美建立海軍合作,是互信與合作的開始,成爲長期朋友而不是潛在的敵人:中國無意向美國挑戰,而是願意與美國共同維護東亞海上安全。一旦美國放心,“科技戰” 將消彌於無形。
中國有美國為友,便不必擔心國家的安全問題。有人覺得做了美國的敵人非常自豪。這是不負責任的態度。做到中美友好合作,才應當是是自豪的。
美國逼中國應戰,戰場至少有五:貿易、科技之外,還有朝鮮、南海、台灣。美國有實力對中國多方面挑戰,可能暗含掩護某一主攻的謀略。中國既然是弱勢,切忌兩面作戰。因此貿易和科技的爭端必須盡量及早收場,少輸算贏。以便應付更重要的戰場。如果判斷錯誤,損失就大了。
四.結論
中、美不能成為敵人,只能成為朋友。雙方都必須向這個方向努力。只要冷靜思考,無論從什麼角度看,中、美是維持東亞乃至世界和平,創造世界發展與幸福的最適宜、最好的合作夥伴。放眼世界,別無選擇。任何一方不負責任,都是對自己國家和對世界的失職。如果一方有人不智,另一方不應該不智地跟著打轉。
為長期著想,中國只能堅持和平、擴大多邊合作。既必須與美國合作,同時從區域做起,與周邊各國,如東南亞,建立平等與合作關係。中國不可以大國自居,卻必須有“以大事小” 的精神,不計較眼前的利益和面子,深耕與鄰邦的友好關係,才有資格代表亞太區域。
中華是有智慧的古老民族,文化根底深厚,國民刻苦耐勞,堅韌努力,三十年來發展迅速,但是未來不可能一帆風順。現在面臨美國的疑忌而被打壓,願發揮智慧,妥為因應,避戰談和,化危機為轉機,自求多福。
吳章銓,聯合國退休人員,是老保釣中最早對美國歸還冲繩而產生的釣魚台歸屬問題提出質疑的人之一。後來的保釣運動就是從他們的質疑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