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日,從美東亞蘭大城(AL),飛去美西洛杉磯城(LA),五個小時。轉機LA飛臺北,十五個小時。加上轉機候機,共二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就只是為了一月十三日投票選中華民國總統。我有個同學,早上香港飛臺北,中午投票,晚上飛回香港。台大在美東南區校友數百,有約四分一的校友,不分藍白綠,都飛回台灣投票。
我這次行程,一月十五,臺北飛香港;一月十九香港去深圳;一月廿二再飛回臺北;三十日,臺北回美。在中國大地,行經三個城市,臺北、香港、深圳。
四十多年沒去深圳,朋友告知,今天深圳要用手機微信付款,否則寸步難行。立本兄估算我,何老伯入深圳大觀園,陌生外行。央請了一位經常來往深港兩地的大陸年輕人,陪著我到深圳。五十年代,港深之間,是一條橋。橋中央,是中英分界線。橋小輕便,橫不外二十數步,長不外二百多步。香港去廣州,過此小橋,轉搭車去廣州,基本不會在深圳,當時不毛之地稍停。
這次去深圳,排隊過兩個海關,見不到橋,感覺是一片大陸地,原來是好寬廣的橋。過了海關,首務是購手機SIM卡,手機才有功能。海關出口處,就有手機SIM卡的門市,付錢給你一個手機號,手機微信是實名制,要即場在街邊拍照存檔取手機號,放入新的SIM卡,手機立時可用。前後費時,不超過十分鐘。年輕人領我入深圳地鐵,購多次來回的地鐵票。入地鐵站,把關人見我有鬍子,招手抬起橫杆,請我免費入地鐵,也不用證件看此漢是否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原來深圳地鐵,六十歲以上,免費。年輕人L,則依規用地鐵票入閘。年輕人,為我揀選了一家在地鐵站上的酒店,樓高20層。登記住房,這酒店可以接受海外的VISA卡,大喜。美元95一天,豐富的早餐,可比美臺北福華。
隔天早上,L的另一位學長,開車接我到深圳多處走走,剛好是星期天,他有時間做義工。又是五人座的高身車,一樣的整潔亮麗。首站去他住的地方吃廣東早茶,他用手機點菜,他的手機付款,我的VISA卡和人民幣派不上用場,只好由他付賬。然後,他說,看他住的小區。美國也有很多小區。我住的小區是一個山谷,全區四十多個獨立屋,每屋一畝到二畝地,各相隔一段距離,每屋四丁人計,就是160人口的小區。在市區,有二三座十五六層的高樓,每座大約200單元,每單元四丁人口計,約800人每座,三座就是2400人,三座自成一個角落,也就是個小區。我想,深圳的小區大概亦不過如是。這位朋友住的小區,是六、七層高的大廈群,有小學、中學、餐廳、購物商店和活動空間。他說他這小區人口二萬多人。我住的小鎮,也就不過三萬多人,佔用面積百多倍他的小區。在深圳,類似的小區,他說,多的是。
台北午餐飯盒,街邊販售,臺幣六十元(2美元)到九十元(3美元),有米飯、肉、菜,是美國sweethut一塊麵包的單價,便宜抵食。香港超低收入群,亦有香港特色的兩餸飯,一肉一菜一白飯,收價港元28元到37元(美元3.5-4.5)。深圳外賣小哥,就這樣子的午餐飯盒,都送貨上門,又是另一番驚奇。香港人口密集,在市區,三十步之内,必有一家可落腳飲食的地方。台北市亦然,大街橫巷,小食店和飯館之外,還有很多Seven Eleven和Family Mart。速食,雜貨,一應俱全,百步之內,必有一家。
深圳、臺北和香港人,雖然都是華夏子孫,看時局世態,並不一樣情。台北有一大群外省人和祖先來自福建的本省人,外省人有濃厚的家仇國恨情感的傳承,很多本省人在大戰結束,日本投降,日本人據佔台灣50多年,當時七十歲以下的台灣成年人,很多垂頭喪氣,以為自己是戰敗國的居民,卻又被突然聲稱,原來我們是中華民國戰勝國的居民。
數十年後,李登輝居然還會說:臺灣人的悲哀。國民黨來了,帶來了黃金、國寶和三百多萬軍民。台灣本省人沒有捱過轟炸,沒有親歷過戰禍,沒有經歷過國破家亡,不知道抗戰和內戰的殘酷悲痛。在國民黨治下,台灣是亞洲四小龍。韓戰,越戰,收捲鐵幕,台灣都坐享得益,在歷年興和的生活環境下,臺北人容易滿足於上天跌下來的生活的小確幸。
香港人,大部份是國內移民,先而逃避日軍侵略,進而逃避國共內戰,然後逃避土改鎮反,逃避人民公社大飢荒,逃避文革內亂,他們逃呀逃,逃到香港調景嶺,兩手空空,執翻條命。或是大圈仔,或是勤辛加運氣如李嘉成。香港是這些國內逃難移民,幸而抵達,得而安身活命的最後的福地,香港人多地窄,三面環海,再無可逃之處,香港人當年只餘就此一條活路,除卻就地勤奮拼搏之外,別無選擇。
深圳今天一千多萬人口,也都是國內移民,卻很大部分是九十後的新人口,他們當然沒有抗戰內戰的悲慘經歷,也沒有土改鎮反,土法煉鋼,人民公社,四人幫文革動亂的磨鍊。一個城市的升起,是人口資金和技術。是改革開放給政策,給了深圳外來的人口國家的資金,外來人還帶來技術。就這樣子,一個前程光芒的新城市,拔地而起。中國GDP,1998才剛過一萬億美元,2009,過五萬億美元,2019過十四萬億美元。深圳這一代年青人,上天眷顧,生來幸運,是接收改革開放後豐裕菓實的一代。所以,他們自信,朝氣。昨天、今天和明天都是美好的天。和氣、朝氣、笑容和成功故事的新城市。
一九九七,大英帝國揮淚摘下英皇冠上最煇耀的寶石,英港督黯然下旗歸國。中國解放軍,過深圳小橋,入駐香港。北京六四學運,香港數十萬人上街聲援,文匯報頭版大字標題,黑底反白字,痛心疾首。香港維園,每年六四晚集會思念,迄2023而止。到香港反送中,黑暴動亂,香港國安法,到近期香港股市大跌,有人認為,香港就此玩完。但香港其實依然企硬,香港工業大樓都已改頭換面,輕手工業都早已外移大陸,服貿轉運,上海深圳,分割搶奪,香港已所剩無多。香港不少有錢人,自我感覺不能適應的人,三次外流。但,亦同時,香港遷入海量紅二三代,官二三代新富翁,他們帶進人口和資金。香港人口反而增升到七百多萬人口。香港作為中國窗口的特殊地位,對南亞歐美的經貿金融聯繫的歷史和深度,中西文化互相認知的寬容溝通,聯合大灣區後所能發揮內外串合的功能。香港金融外貿自由流通,UTube,Facebook,Gmail,微信,百度,百無禁忌,香港是普通法規,容易和美歐接軌,美歐,南亞,中東各路人馬,在香港中英雙語,順暢自然。如此實況,如此景像,迄今為止,在中國各城市群,香港上述的功能位階都無可替代。
台北市是臺灣經貿文化政治的中心重鎮,臺獨和統,戰爭和平,媚日擁美,反日和中,二二八,108課綱…在台北,戰筆名嘴,每天報紙電臺,UTube,Facebook互不相讓,針鋒相對。總統競選,藍白綠,各動員數十萬人上街頭戰鼓擂,高聲叫。各自的政治信念取向,有如各自不可妥協的的宗教信仰。卻可以,選舉過後,我請幾位藍綠白戰筆名嘴共敘晚餐,彼此又可以舉杯互祝安康,新年如意吉祥。台北市,政治氛圍濃厚,總統府在台北,是綠的,民進黨。臺北市長在臺北,是藍的,國民黨,蔣介石的曾孫。台北市,外省人本省人,藍綠白,選舉時各有堅持。食飯生活,大家一起,又能和平共處。台北市街頭賣菜阿婆,計程車的士司機,大學教授講師,對政局時政,都能朗朗上口,各有一套看法。
香港人少談政治,只講搵錢搵食,他們會表態,如六四遊行,維園六四燭光,但基本上,他們更加熱衷股市搵錢,政治感比較冷漠。深圳市人,專注搵錢搵食之餘,時政世局,點到即止,深圳人說,我們堅決緊跟著黨中央。台北市人,滿足小確辛,品評國家政事,八卦政壇人物,如談家常。
整個臺灣,面積3.6萬平方公里,只是大重慶市的一半,扣除山地,平地面積,和大上海市差不多。台北市是271平方公里,250萬人口。整個台灣人口,是2337萬人;深圳市2000平方公里,1766萬人口;香港九龍新界加起來是1000平方公里,747萬人口。香港產值3634億美元;深圳市產值4693億美元,;台灣是7604億美元。深圳香港加起來,人口747萬加1766萬等於2513萬,臺灣是2337萬人口,臺北市人口是250萬。這是這三個城市最簡單直接的數據比較。
台北市和香港都是大學城,中學,大學,專科學院林立。2024年度QS世界大學排名,台大69;港大26;香港中大47;HK科技60;HK理工65。深圳的大學,不入百名之內,但企業,如華為,中興,富泰華,比亞迪,聯想,都是世界性的巨頭。深圳市能發展到今天勢頭,不因為是天時地利人和,是全賴小平同志改革開放,給深圳特區政策。沒有特區政策,深圳仍然是荒村泥地。在台北市的民進黨政府,東廠策略,歷年來對國民黨拆骨削肉。施明德的大和解,馬英九的全民政府,都敵不過民進黨治下宗教意識樣的臺獨教條,滿腦子反中思維,儘管貪污亂法,卻依然牢固著總統大位。台北市是台灣政經文教的中心,在今天朝小野大的形勢看,臺獨和統,媚日拜美與反日和中,戰爭與和平,世界經濟脫鈎斷鍊,新南向開展乏力,所有這些現狀課題,位居台北市的中華民國行政和立法兩院,勢必相互衝撞,大戲不斷。而戰爭與和平,依然難解。只不過,台灣居民適宜時常記住,鄧小平接見英相的名句,中國主權不可以談判。(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GCijhpIMtY),亦即,台灣是大中國主權範圍之內的事,不容質疑,無可談判。
這次台北香港深圳三市遊,大喜悅是在深圳得以認識了朝氣自信的新一代,又能在臺北和香港重聚老友。在台北市和六十多年失聯的老朋友們餐敘,考試院院長黃榮村請客,到會老友,有退休的大學校長,教授,中研院的院士,大企業老板,雜誌總編,名筆名嘴。在香港,又重會了六十多年前,中學生香港文社時代,各不同陣線的筆友們,現時卻都是退休的大學校長和教授,報界名筆,企業界成功的龍頭。昔日少年郎,今天白頭壯漢,風起雲湧,各據山頭,各有成就,健康爽朗,重敘話舊,談古論今,最是難得,謹為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