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台灣漁民攜手共同實現保釣理想

陳美霞

 
台灣光復之後，國民政府在政治經濟上以節制私人資本，發達國家資本為主軸，推動土地改革及進口替代經濟政策。但是，這樣的政策到1950年代末，就在美國逼誘下開始逆轉：進口替代轉向出口導向，節制私人資本轉向鼓勵私人資本，發達國家資本轉向減缩國家資本。在這樣的政策發展二十多年後的1980年代，本土新興資產階級開始壯大。進入1990年代，台灣步入藍綠資產階級政黨輪替的西式民主道路，而政府並在資本全球化的浪潮中推行新自由主義的鬆綁、私有化政策，貧富差距急劇惡化。
 
台灣當前的主流意識形態是在上述數十年的政治經濟歷史發展中形成的。首先，國民黨在國共內戰中挫敗, 從大陸撤退到台灣之後，就全面推行反共教育與宣傳──威權、戒嚴、白色恐怖、冷戰意識形態等等是其中重要內容。數十年的反共教育管束下，隨著1980年代本土資產階級的興起及壯大，本土主義興起，而「四大族群論」、「日本殖民現代化論」、「戰後再殖民論」以及「二二八論」等等台灣意識形態逐漸形成。1990年代之後，在李登輝主導下，政府數十年的反共教育以去中國化教育的面貌維繫。到2000年代，台灣意識形態、反中、親美日、甚至民粹等等主流意識形態籠罩全台。
 
這樣的意識形態，對統治階級以外的多數人民──尤其勞動人民及弱勢群體──是不利的。要突破這種不利的局面，只有從根本的教育做起。《釣魚台教育協會》就是希望從認識釣魚台的切入點，在教育這個根本上努力的。
 
《釣魚台教育協會》傳承自1970年代風起雲湧的保衛釣魚台運動（保釣運動），而保釣運動興起的根源是美、日兩國為了自身的利益，私相授受釣魚台的行政管理權給日本政府。保釣的內容非常豐富、感人的故事非常多，但是歸根究底，保釣精神有兩個特點：1. 理想主義：愛國愛民、反帝、反殖民、反軍國主義、反法西斯、反霸權、反剝削；2. 富國際觀。然而，台灣社會過去數十年越來越缺乏理想主義與國際觀的發展，事實上正是與這樣的精神背道而馳的。
 
鑒此，《釣魚台教育協會》就是秉持著上述保釣精神及理想，以釣魚台作為一面「照妖鏡」，揭露資本主義、美日帝國主義、殖民主義、日本軍國主義、法西斯、國際霸權等等的真面目；也介紹1970年代的保釣運動，並且發揚保釣精神，培育國際觀，進而改造台灣社會，最終擺脫數十年反共教育導致的台灣意識形態的束縛。釣魚台教育的工作由保釣老將林孝信在2011年開始系統推動，此後釣魚台教育團隊就每年經由《認識釣魚台》研習營、珍貴資料展、公民通識講座、討論學習會、電影放映會、及網站等等方式推動工作。這些多元的活動中，《認識釣魚台》研習營是核心──團隊每年在台灣北中南東舉辦春秋兩季共8場研習營。6年來，已經有一千七百多人次的學員參與。下面，筆者特別要敘述今年6月24-25日我們在宜蘭縣蘇澳鎮與蘇澳漁民合作舉辦的研習營，同時也與讀者們分享我們從這次研習營所獲得的最大的啟發：台灣漁民是發揚保釣精神的最佳發言人。
 
過去幾年來，《認識釣魚台》研習營的講員及學員基本上是關心釣魚台的知識分子，但是，6月底蘇澳研習營與之前的研習營有幾點不同：1. 講員絕大部分是漁會及漁權會的幹部；2. 研習營融入學員參觀漁港、漁民作業現場、買賣魚貨現場、漁民文化中心（如媽祖廟）等等活動，目的是讓學員更深刻了解漁民；3. 研習營就在蘇澳漁會會議廳舉辦；4. 學員來自遙遠的台灣西部台北、台南、或高雄（請見研習營課程）。兩天的研習營十分成功，70多位學員學習異常豐碩，他們普遍的反應是：感動、受激勵、認為這樣的研習營應該更多人參加、願意一起投入。筆者認為，最感動、最激勵學員的應該是：漁民幹部的演講內容。
 
演講的漁民幹部一共有五位：蘇澳鎮漁會理事長蔡源龍、總幹事陳春生、常務監事林月英、宜蘭縣漁民權益協會理事長楊德信、及宜蘭縣延繩漁業協會總幹事林新川。他們分別就台灣漁民在釣魚台的作業歷史、漁民的保釣運動、2012年蘇澳漁船出海保釣行動、台日漁業談判等議題分析。演講內容十分豐富精彩，但因篇幅有限，筆者無法一一敘述。欲知詳細內容，請讀者們進入《釣魚台教育協會》的網站（網址：http://diaoyutai.tw），即可看到圖文並茂的、這五位漁民幹部的演講內容。
 
在此，筆者簡單分享這五位漁民演講內容中讓筆者印象深刻的幾個例子。這些例子反映，台灣漁民是發揚保釣精神的最佳發言人。以蘇澳漁民為例，他們為求生存，在海上作業，風險很高，工作與生活十分的艱辛，但是他們也堅毅、勇敢、智慧地維護釣魚台的主權及他們在釣魚台海域捕魚的漁權。他們很驕傲地說：他們自己以及他們的父親、祖父輩百年來都在釣魚台海域捕魚，而他們許多的人都曾經在1970年代之前上去釣魚台洗澡、撿鳥蛋、收集海芙蓉，所以釣魚台海域是蘇澳漁民的傳統漁場。相對於知識分子或海外留學生的保釣是基於理念，蘇澳漁民的保釣是為了他們的生存、生計、生活！而在他們保釣的過程中，充分顯現他們是擁有筆者上述的「保釣精神」的。
 
漁民在1970年代之後的許多保釣行動中，有兩次十分精彩、特別值得與讀者分享的行動。2000年代，美國發動阿富汗及伊拉克戰爭，並希望日本派兵支援，而日本遂要求美國承諾協防釣魚台，於是，有美國在背後撐腰，日本海上保安廳進而加強驅逐釣魚台海域內的台灣漁船。根據宜蘭漁權會理事長楊德信，「2005年6月8日早上七點三十五分，漁民通報漁業電台，有一艘台灣漁船被日本水產廳公務船驅離，而附近其它的船隻則被公務船用廣播警告，說這是日本的海域，要台灣船隻離開。當時在附近海域的50多艘蘇澳漁船都非常的憤怒。」於是50多艘漁船集結起來包圍日本公務船。被困在眾多蘇澳漁船中間的日本公務船只得打電報回日本保安廳去求救，之後保安廳再打給中華民國外交部（陳水扁是當時的總統），外交部後來再聯絡海巡署，之後海巡署就命令這些漁船解散。那個時候，日本人才警覺台灣漁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這是漁民英勇保釣行動的其中一個例子。
 
另外一個蘇澳漁民保釣最著名的例子是：2012年抗議日本企圖國有化釣魚台的漁船出海保釣行動。宜蘭漁權會理事長楊德信說，「2012年，日本要將釣魚台國有化，當這個消息一傳出來之後，蘇澳的漁民其實承受很大的壓力。因為對漁民來講，釣魚台還不是日本的，台灣漁民就已經被驅離成如此的情況，如果釣魚台真的變成日本的，那麼漁民究竟應該要去哪裡捕魚呢？當時漁民都有一個共識，就是一定要守護釣魚台的主權，絕對不能讓日本把釣魚台國有化。當時在漁會的幹部、民意代表以及漁民的眾志成城之下，2012年就成立釣魚台籌備委員會。」於是，蘇澳78艘漁船就在2012年的9月24日浩浩蕩蕩地向釣魚台方向出海，海巡署在兩旁護航，即使日本的公務船試圖阻擾、噴水柱，也無法擋住蘇澳漁船奮勇駛向釣魚台的主權海域12海哩！（按：依據國際法，主權海域是12海哩）而且就在釣魚台主權海域巡迴釣魚台一圈，之後勝利返航。上面蘇澳漁民的保釣行動展現他們令人敬佩的堅毅、勇氣與智慧，這些漁民堪稱「保釣勇士」！

陳春生（蘇澳區漁會總幹事）不僅是行動組織者，更是促成此次活動的重要推手
 
此外，漁民幹部的演講內容也反映他們擁有上述「保釣精神」的許多特質。下面我以漁民幹部演講的逐字稿中的片段，來呈現他們這些特質：
 
●愛國愛民：
「台灣政府經歷陳水扁、馬英九再到蔡英文擔任總統，國號都是中華民國，這個國家並沒有滅亡。但如果台灣被日本佔領，像以前被日本統治五十年的期間，進行許多皇民化的政策，那等於就是滅族。」
 
「台灣是有自己的歷史，每個家庭裡的祭祀祖先的牌位都有註明祖先的發源地，像我就是在福建的金浦。在場的許多人一定都跟我一樣，所以可以從這個證據顯示我們是中國人。今天許多問題就在於我們沒有一個民族意識，因此也沒有愛國精神。」
 
●反帝、反霸權：
「今天中華民族並非一個弱勢的民族，但無人島（按：蘇澳漁民閩南語稱釣魚台為無人島）的問題為什麼會被日本強行奪走？就是因為美國在背後撐腰。從我一個漁民的角度來看，美國不是一個好的國家，它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國家。」
 
「……這段歷史一定要讓台灣民眾瞭解，尤其是1840年到1945年到二次大戰結束這一百多年的歷史，我們中國人受到列強瓜分，尤其是1840年英國首先打了一場鴉片戰爭，在林則徐那時候，就已經將香港割讓給英國人。而在1904年日本和蘇聯在中國東北打了一場日俄戰爭，但目的是為了侵略中國東北和瓜分中國人的資源才導致的戰爭。
由以上的歷史教訓可以知道，我們今天必須有民族意識，不管是中國也好，或者是釣魚台也好，台灣也好，這些都是我們的國土，今天如果沒有主權的話，更不用談有漁權。」
 
●反殖民：
「所以今天利用這個機會跟各位學者和大學生分享我的觀點，也談到民族意識的重要性。我今天只是一個小小的漁民，但可以從我們在捕魚的過程中被日本人欺負的經驗來說，心情真的非常憤怒，但就如常理說的，『弱國無外交』。今天日本不將台灣當成一個國家，所以他們才要這樣欺負台灣人。
回溯歷史來看，日本一開始就覬覦中國的領土，從1937年7月7日的盧溝橋事變開始侵華戰爭。原本說要三月亡華。今天日本假如入侵台灣，那就是侵略戰爭，但反之中國大陸和中華民國還是在內戰的狀態，就算大陸真的派兵過來，那也不是滅族的行為。」
 
「現在來談無人島的歸屬問題。我請教在場的學者朋友們，究竟無人島是誰的？是不是我們的？如果像李登輝說的，無人島是日本的，代表他是日本人才能站在日本立場講話，對不對？我現在已經六十八歲了，現場比我年輕的朋友們，不管國際局勢怎麼演變，都應該站出來捍衛我們的主權，同時也要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都站出來說，無人島就是我們的。」
 
「參與台日漁業談判中，我們明顯感受到，日本人把台灣看作他們的殖民地，因此我們跟他們談判備感艱辛。」
 
「我們一定要堅強團結，不堅強，再對日本讓步，日本是怎麼也不可能滿足的。日本的態度是：釣魚台本來就是他們的！我們一定也要有這樣堅硬的態度才行。」
 
今年6月24-25日，《釣魚台教育協會》與蘇澳漁會合作，在蘇澳漁會舉辦了兩天十分成功的《認識釣魚台》研習營。這個行動對常年努力推動釣魚台教育工作、發揚保釣精神的《釣魚台教育協會》而言，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我們受到蘇澳漁民很大的啟發，我們理解到：原來台灣漁民是發揚保釣精神的最佳發言人！我們也期待未來與台灣漁民攜手共同實現保釣理想！


陳美霞，釣魚台教育協會理事長